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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届中国舞蹈“荷花奖”金奖作品《小城雨巷》,自问世以来受到业内专家和广大观众的高度赞誉,被认为是近年来少见的、具有经典意义的佳作。更为可喜的是,这部作品在经过了近百场普遍叫好的演出之后,被中央电视台选中,并成为2007“春晚”的一大亮点。
《小城雨巷》的成功,很大程度取决于创作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深入理解和对美好江南的诗性表达。我们在《小城雨巷》缓缓展开的美轮美奂的画卷中读到了一种久违的诗情。看这部作品让我想起了诗歌名篇《雨巷》。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戴望舒以彷徨和犹豫的“小资”心态,写下了他对江南小城雨巷的生命体验:“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诗人的感觉是鲜活而又美妙的,我们读来,内心也有了一种淡淡的清香和淡淡的愁怨,仿佛有一种陌生而又美好的东西像国画中的水墨一样,在慢慢地散发和渲染。这样的通感我们在看舞蹈《小城雨巷》中也同样获得过,但它并非是诗歌《雨巷》的再现和描摹。在这里,我们看不到戴望舒式的彷徨犹豫的小我情调,却又保留和深化了那些人性化的、具有诗性特征的情绪元素:轻柔、淡雅、婉约、舒缓、空漾、湿润、清丽而又纯净。加上音乐和表演一唱 三叹式的铺陈,娓娓道来,在诗歌的意象里,放大和强化了一种韵味和氛围。从某种角度说,舞蹈《小城雨巷》借助了诗歌《雨巷》的情绪通道,展现了一个更具感染力和表现力的诗性世界。
仿佛一切都在展示创作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和诗情画意的沉迷和眷恋,他们循着传统文化所提供的通道,找到了自己内心与客观事物畅意沟通的最佳方式,使舞台上的每一个物件和道具都显示了更多的深意,散发出灵性的光芒。比如白墙黑瓦、油纸伞、丝绸质地的旗袍等等,它们被时间抽象出来,都具有典型性和文化符号的特征。既是江南的,又是中国的;既是具体的,又是空灵的;既包容了生活的固有特质,又极具象征意味,富有生命的张力。在人们对于江南历史和现实的感同身受中,白墙黑瓦有可能代表了一种乡情和文化的认同,当洁白的墙上在细雨里镶嵌了一把把艳若鲜花 的纸伞和姑娘们俊俏的脸庞的时候,当单纯而又轻曼的音乐飘过屋脊从翘檐上滑下,被那白墙反弹后,愈发显得婉转动听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白墙犹如一张白纸,具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它是从文化中生长出来的亮丽风景。油纸伞让人想起了江南水乡的特性,湿漉漉的感觉里似乎有一种东西在改变着什么,生活从朦胧中显现出来,目光也开始了聚焦。人们惊讶地发现,一把漂亮的纸伞能够让这个世界突然地鲜亮和生动起来。而旗袍更加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表情,它在彰显女性美体的过程中显得有些夸张和浪漫,让我们想起了旧式的月份牌、留声机和周璇式的甜美歌唱等等。然而,对于这些文化符号的运用,并非是为了完成一次彻头彻尾的怀旧,当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变成了一群可人的纯情少女的时候,当少女们的舞姿消融在那个季节的一片浅绿和淡红的时候,一切都被改变了。这时,你会发现,白墙黑瓦、油纸伞、旗袍以及远处的石桥在这个雨天里是那么贴切。它们制造了一个规定的情境,并不断地强化着主题。在这个情境里,编导设计了许多细节,不断变化着的 时空里,少女们通过出门撑伞、提裙过桥、甩水收伞、在天放睛时把伞夹在胳膊下行走等等这些看似通常和琐屑的动作。准确和细腻地表达了她们喜雨、避雨,在雨中欢闹和嬉戏的种种感觉。这些加在一起,我们便看到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画面。这就是创作者对小城雨巷故事的诗性讲述,没有时间的界定,充满了体验和发现,让我们在身临其境的欣赏中,感到了一种生命的节奏和韵律,读出了一 个人格化的,甚而是女性般柔美的江南。
近年来,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我们的舞 蹈艺术真的是精彩纷呈,《云南映象》、《千手观音》等,把舞蹈艺术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然而 ,从整体上看,我们还缺少具有深刻内涵和优美}诗性的作品。由于电视媒体和新的声光效果的介 入,由于更多地只把抓住眼球赢得掌声作为衡量一 个艺术品的标准,人们似乎更加重视技巧的展示和 外在的形式表现了。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电视大赛中,那些内涵丰富、意境深远的作品,往往不讨好。人们似乎把舞台作为一个纯粹的竞技场,谁的圈转得越多、跟斗翻得越高,谁就是胜利者。这一导向的作用不可小视。如此,一些作品大而化之,空洞无物,即使获得了高分和很多掌声却无法进入经典的行列,也无法给人以更多的精神享受。现在,舞蹈艺术也像许多其他艺术一样,在商业化的强势面前,越来越类型化、形式化、娱乐化,越来越像一次性的消费品了。无疑,《小城雨巷》的出现,恰是对一种传统艺术精神的坚持,也是对当代舞蹈诗性回归的呼唤。
现代社会生活,已经无法让人回到农耕时代的种种诗情画意中去了,高度的物质化和种种的便捷方式,在改变了我们从前固有的对于空间和距离、现实和心理的基本判断后,也让我们远离了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以及莎士比亚、普希金等等所经历过的那些诗性生活。不会再有“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黄庭坚诗句)的苍茫感慨了;不会再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苏东坡词句)这样的充满无奈和深情的叩问了;不会再有“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杜甫诗句)这样的古典的豪兴之旅了;也不会再有“家住吴门,久做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周邦彦词句)这样的相思之累了,等等。然而,时代变了,我们却不能丧失诗意的生活,不能没有可与灵魂对话的审美,更不能没有美对心灵的安抚。如果现实生活缺失了什么,我们仍然可以到文艺作品中去寻找,可以在对历史生动的拜读中,陶冶性情、启迪心智和感悟生命。如此,文艺工作者不能放弃自己的使命。有人说:“用审美来拯救世界。”这话在目前看来,似乎觉得有些夸张,但就终极意义而言,它却是具有真理性意义的箴言和忠告。
《小城雨巷》给了我们这样的启示:必须找到一条走进人类情感深处的通道,用诗性之手,触摸和弹奏人们的心灵之弦;必须重视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入开掘,让现代之树,根植于传统文化的深厚土壤之中;必须学会讲述,不是那种矫情的讲述 。当我们放弃了功利和被世俗化了的表达方式,依据于生命的本体,站在天空和大地的立场上发言的时候,那一定是动人心魄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