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国际舞蹈界来说,玛莎·格莱姆已经成了神一样的人物。考虑到现代舞是最反对崇拜神的,那么,我们就称她是一位神话的创造者吧!
1969年,当75岁高龄的格莱姆痛不欲生地最后一次告别了舞台表演生涯时,她曾一蹶不振,身患重病,心恢意冷,孤独绝望,甚至一度将自己苦恼经营了几十年的舞团、舞校弃之不顾。但是神话产生了——一位名叫雷诺德·普洛塔斯的小伙子居然给了她青春的活力,使她恢复了艺术的青春,并重整旗鼓,继续创作不止。这样,到1988年10月13日她以94岁高龄编导出的新作《夜歌》首演为止,已创作178部作品。这些作品大多数都是时间在半小时左右的中型舞剧,其中《原始神秘》、《致世界的公开信》、《阿帕拉钦的春天》、《心之窟》、《夜夜旅》等最为振撼人心。美国最权威的舞蹈批评家之一《纽约时报》的安娜·吉赛尔柯芙女士曾这样评价:“格莱姆的这些作品一个接一个地诞生,构成了任何其它现代舞团都无法自夸的保留剧目。”玛莎·格莱姆就这样,生命的创作之火整整燃烧了60多年后仍没有熄灭。她独创的“玛莎·格莱姆技术”已成为流行于欧美现代舞界的三大美国流派中最强大的一支。她是同辈舞蹈先驱中传人最多的,这一方面因为她的体系有独特的训练价值,另一方面,就是她的健康长寿。与她同辈的多丽丝·韩芙丽63岁就去世了,门下的亲传弟子便不能“背靠大树好乘凉”了。而格莱姆的学生不仅始终能得到格莱姆的教诲,有出息的还常常自成一派。在这方面,格莱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默斯·堪宁汉、保罗·泰勒、安那·索科洛都是例子;就连一度对格莱姆奉若神灵的弟子和丈夫埃里克·霍金斯最后也自敲锣鼓另搭台了。时至今日,长寿的格莱姆为世界现代舞贡献了一部部杰作和一整套训练体系。不少美国舞蹈批评家对她的健康长寿和创作活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期待着新的神话诞生——一定能看到格蒌姆120岁时创作的新舞蹈。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已经被神化了的舞蹈家的身世吧!她1894年出生于美国东部的宾夕法尼亚山区,身上流动着10代美国人的血液。不久,她随父母移居到西部阳光明媚的加利福尼亚州。她的父亲是位医生,曾根据自己对人体神经系统的研究,对年幼的格莱姆说过:“人的嘴巴是可以说谎的,但人的动作是没法说谎的!”这句话言简意赅,对格莱姆简直是把开心的钥匙,使她对变幻莫测的动作突然有了某种本质的认识和掌握。她下决心要闯进这个世界去有一番作为。
1916年的一天,生性腼腆的女中学生格莱姆悄悄地走进了位于洛杉机的丹妮丝--肖恩舞蹈学校。但两位老师很快就发现,她那倔犟的脾性和勃发的生机、瘦小的身材和硬直的线条,根本学不了丹妮丝那修长而丰满的体型中流露出来的优美顺畅东方舞。于是他们决定让格莱姆遍习舞样中开设的其它舞蹈课程,并殷切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特点的技术。但是芭蕾舞的轻盈没能吸引她,印度舞的柔媚也没能激起她的热情,只有那充满内在冲动和外部力量的原始舞蹈,才最终燃起了她那长期压在身心深处的潜力。她开始发光发热了!多年后她回忆往事时说:“是丹妮丝小姐打开了一扇门,使我看到了生命。”她在老师的舞校和舞团里共生活了8年,这8年给了她丰富的剧场表演经验,并使她因忘我的表演而颇有了些名气。这期间,她也曾表演过一些丹妮丝的埃及、印度、西班牙和印第安人风格的舞蹈;但这些舞蹈在动作形式上的精美或质朴都不能满足她再现自己内心深处岩浆般激情的需要。于是她独立了出去。1926年,她终于举办了自己独立出来的第一台作品,尽管她已经开始了对属于自己的舞蹈技术的探索,但这些作品还难免带着丹妮丝的影响,这是因为第一、她要真正地独立,第二、她没有500美元去支付丹妮丝技术的使用权。
她在编舞的同时,也研究起自己身体的结构、机能、及其与舞蹈的关系,从而发现了身体运动的最基本规律是脊椎在呼吸推动下的松弛与紧张之交替。今天流行于世界上的“格莱姆技术”就是在这个发现的基础上建立的。当然,她或多或少地还是没有脱离自己的根——在丹妮丝肖恩舞校打下的东方舞蹈基础。她的课堂练习不是象芭蕾那样始于把杆旁,而是从地面上开始开始,这是从印度瑜珈术中得到的灵感。
纵观格莱姆一生的创作道路,我们不难看出她在题材选择上是从美州印第安人文化发展到古希腊人的神话;在创作道路上是一方面重新肯定人类舞蹈方面的传统,从而推出了《两支原始颂歌》、《原始之谜》、《庆典》和其它很多祭祀仪式风格的作品;另一方面肯定人类经验中那些永恒的事物,结果创作了《悲歌》、《庄严的姿态》、《拓荒》和其它许多抽象、概括、具有普遍意义的舞蹈。这一切充分证明了格莱姆多年来一直坚守的两项基本信条:“以身体形象客观地表现我的信念”和“用舞蹈揭示内在的人”,也正是这一切使她被誉为“用现代舞刻划人物心理活动的大师”。诗人史蒂芬·克兰依写过一首诗。这首诗虽不象摄出的照片那样逼真,但却更有诗意地描绘了格莱姆这类艺术家的形象:
在那沙漠之上,
我看见一个生灵,
赤身裸体,野兽模样。
他,蹲坐在地上,
双手捧着自己的心脏,
并且在张嘴品尝。
我说:“朋友,味道怎样?”
“苦——苦”,他对我讲;
“然而我喜欢它,
因为它味苦,
因为它是我的心脏。”
一位以苦为荣,以苦为乐,以表演为灵魂,以创作为生命的“神”,或神话的创造者,这就是玛莎·格莱姆的真实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