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舞蹈当做信仰”——杨丽萍
“我想把最纯粹的舞蹈展现给观众”——王亚彬
2015年国家大剧院舞蹈节罕见地以两部现代舞剧开场,而这两部舞剧《十面埋伏》和《青衣》又是根植于中国传统的历史文化。这两部舞剧的核心人物,是著名民族舞蹈家杨丽萍和著名的古典舞演员王亚彬,两人都非现代舞出身,却不约而同地进行了现代舞的尝试。这次国家大剧院对两人委以重任,也是对中国舞蹈家在中国舞和现代舞的跨界创作的一种肯定。
随着现代舞的普及和对当下社会题材的需要,很多民族舞,古典舞出身的编导纷纷开始跨界编导现代舞剧。有“中国现代舞之父”之称的曹诚渊曾近总结过中国历代现代编舞家(Choreographer) ,他在文章中却刻意排除了对非现代舞出身的一些著名民族舞蹈家如“杨丽萍、黄豆豆、陈维亚”等人,因为“他们的作品有个性、时代性和原创性,更偏向现代舞的观念和审美标准,但是在严格意义上跨界的成分比较大”。虽然他承认这个观点是比较“狭义”的现代舞,但是这也说明民族舞蹈家跨界创作现代舞题材上的纯粹性存在一定的质疑。但是很多民族舞蹈出身的舞蹈家创作的现代舞剧也得到了广泛地认同,万玛尖措和他的现代舞剧《香巴拉》是其中的翘楚,将藏传佛教“缘起性空、生死轮回”的概念用现代舞的形式表现出来。
王亚彬
两位“舞蹈明星”的跨界探索
对于中国大众来说,杨丽萍和王亚彬是舞蹈界很少有的妇孺皆知的“舞蹈明星”。虽然成名时间不同,但是两人都凭借在舞蹈大赛的出色发挥,和在春晚上的频频两项,成为观众的“宠儿”。有人在评价杨丽萍是曾说,“她是舞蹈界的一个神话,仅靠《雀之灵》和《两棵树》等惊艳的作品就可以在90年代功成身退。”王亚彬亦是如此。但是两人没有满足昔日的荣誉,而是成立自己的舞蹈公司和工作室进行进一步的探索。
2014年,是杨丽萍老师创作《云南映象》十年,在这一年,她的舞蹈公司上市,成为全国第一家以舞蹈为主题的上市文化公司。而在前一年,她也在整整一年的全国巡演《孔雀》结束了自己的舞蹈演员生涯,从此转入到幕后。《十面埋伏》是全男班的阵容,结合了京剧的造型和唱腔,邀请了英国著名现代舞来做执导。虽然主要演员是有过古典舞、现代舞基础的专业演员,但是还是“云南印象”原班人马打造,对一直在大山里跳舞的孩子和致力于打造原生态效果的班底是一次巨大的挑战。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自废武功”式的对现代舞的全新尝试。在对京剧,现代舞的语汇并不熟悉的情况下,杨丽萍勇敢地走出“月光森林”走入“十面埋伏”黑暗血腥的战场。历时近两年,她下来多少功夫难以衡量。她用先锋艺术家的装置艺术“千把剪刀”来装饰舞台,营造出紧杀戮的氛围。她在叶锦添的帮助下用抽象的符号来讲故事,“霸王别姬”签出的红线,黑白两个挣扎的韩信令人印象深刻。她在编舞方面也大胆启用年轻的演员,于是和尚擅长的古典舞,胡沈员带着自己特色的现代舞,裘继戎的Popping,潘宇的描声舞,在舞台上都有展现,这些舞蹈不仅丰富了舞蹈语汇,也在塑造人物,推进剧情方面有重要的作用。
而作为年轻舞蹈家王亚彬来说,她的对现代舞的探索则是在学习中循序渐进的。在以古典舞演员的身份,对此获得桃李杯,荷花奖,并数次登上春晚之后,王亚彬成为国内古典舞界的翘楚,可在这时她却选择开办“亚彬和她的朋友们”工作室,进行现代舞的尝试。如果说杨丽萍的现代舞是脱胎于民族的,而王亚彬在初期则是依靠的借鉴国内外现代舞大师的经验。前三季时,亚彬从她身边亲近的朋友们开始,孙锐、武巍峰等北舞青年舞团的演员们,在舞蹈房里摸爬滚打地探索一些现代舞的片段,或者是邀请国外大师直接为他们创编舞蹈,更像是一种跨界的尝试。而从第五季生长开始,她开始从现代舞的角度来思考,“朋友们”换成了尹昉,王晴等现代舞出身的青年编舞和舞者。而Alvin Ailey的前首席舞者——的加盟更是锦上添花。她的工作室也频频接到国际艺术节的邀约,登上了Sadler Well等国际舞蹈届数一数二的舞台。
到了今年的《青衣》,她又开始尝试用现代舞的语汇表现中国传统的戏曲等形象,也是次从短片衍生出一部舞剧。 一轮明月,两根水秀,她几乎是靠一己之力将青衣筱燕秋的一生展现在舞台上。
现代舞剧难以脱离当代舞?
目前在国家院团中得到充分实践的还是当代舞。当代舞与现代舞最大的区别是,如果现代舞是“有意无法”,那当代舞则是“有意有法”。与现代舞抽象化的叙事风格,和演员身体的充分放松不同,当代舞剧往往只是在主题上来自现当代,但是还保留了完整的叙事体系和从古典舞中脱胎的编舞。《天边的红云》,《毛泽东》,《铁道游击队》等就是这类舞蹈的代表。怎样才能脱离具象的情结和思维,汲取出”有意无法“的现代舞语汇是一大难题。杨丽萍曾对英国阿库汉姆舞蹈团的顾问表达自己的质疑“整台作品是不是太过零碎了?”,对方回答“这恰恰是现在舞台上缺乏的。大一统、有很强控制力的作品太多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当代舞思维和现代舞思维不同的体现。而王亚彬在导演《青衣》时采用了非线性交叉叙事:一个回眸也许是一场回忆,一次头痛也许是终身的烙印,一种蒙太奇式的全景体验。
现代舞剧“外壳”还是“西体中用”?
但是也会有观众质疑,民族舞蹈出身的编舞往往会借一个现代舞的“外壳”,比如舞美设计和宏观概念,但是欣赏起来却还是当代舞或者古典舞的表现形式。 这一方面,最好的对比便是现代舞团的作品,比如北京现代舞团高艳今子创作的《花间·二十四节气》和赵梁的《警幻觉》,虽然借助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理念,在舞美造型方面也来颇有古典气质,但是在舞蹈语汇上还是很正统的现代舞,演员动作并无章法,只以抒情为前提,也没有严格的剧情,实验风格明显,可以说做到了“西体中用”。这种实验性质在《十面埋伏》和《青衣》中也有体现,除了整体舞台效果上,都在编舞上也有所突破。 但是不得不说《十面埋伏》最后漫天的红色羽毛,象征着千古以来杀戮战争的巨大坟茔,演员们的挣扎和绝望真是而震撼。相比之下,《青衣》中筱燕秋在雪地里最后的独舞也是古典舞和现代舞的很好融合。但是部分双人舞和群舞还是有当代舞剧的味道,一板一眼,当然这也源于戏曲这一古典元素和古典舞出身的主演们。
编舞作用的弱化?
全球著名的现代舞团都是由著名编舞来领衔的,编舞的声誉要远远大于舞者。他们担任也舞蹈团的总指导(Director)。甚至舞蹈团会直接用编舞来创立和命名。美国著名的玛莎葛兰姆,阿尔文艾力舞蹈团,英国阿库汉姆舞蹈团等,这在国内的现代舞团里也是如此,雷动天下的马波,訾伟,北京现代舞团的高艳津子,陶身体剧场的陶冶,这可以说明编舞可以影响到整个舞剧的风格走向。而在这两部舞剧中,杨丽萍和王亚彬是总指导,但是却非编舞。《十面埋伏》有来自英国艺术指导,但编舞还是舞者来挑大梁。而王亚彬本人主要是舞者,编舞。虽然说最后呈现出的效果具有绝对的专业性和现代性,但是个别段落难免落入俗套。或者因为编舞思想的不连贯引起“跳戏”的感觉。比如《十面埋伏》里楚汉相争的打斗,刘项两人的对峙过于直白,和后面抽象的两个韩信的挣扎的场景相比,编舞的差别比较大。而《青衣》中春来的出场也过于脸谱化,她纯京剧和古典舞的戏路和筱燕秋大段的的彷徨无措的情感表达也让人有些“跳戏”。
正因为现代舞的概念非常宽泛,没有人可以界定什么是名副其实的现代舞剧。而对于杨丽萍和王亚彬来说,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杨丽萍曾说“现代舞不一定是西方的,中国也可以有自己的现代舞。”《云南映象》中的天人合一思想和很多从少数民族最原始的律动中汲取来的精华也是可以称作是一种现代舞理念。而王亚彬强调的是将“纯粹的”的舞蹈艺术展现给观众,这里面可以有古典舞元素,也可以有现代舞的表达。在国庆期间引发北京舞蹈热的之后,两部舞剧的全国巡演也无疑会让热度持续下去。但是相信民族舞蹈家们对现代舞的学习和探索还在持续。